第一百一十七章 差点被坑
忽然有一天,许王命人来请,要带她进宫觐见圣上。
小五儿是白丁,依旧按制换了布衣白袍。
跟着许王上了车,小五儿很想问问此次进宫为了何事,便与许王搭讪道:“想必殿下这一向忙碌,未曾见过殿下去学馆里。”
许王道:“开封府统揽汴梁一应事务,琐碎繁杂,虽然日常事务都有判官张去华和推官陈载打理,本王毕竟是开封府尹,凡能亲为,便不假手于人,决断难定之事,正好向二人请教,因此并无闲暇。我倒也时常过问学馆这边情形,听说还是不错,我倒也放心,便没过去。”
小五儿见他神色轻松,暗想进宫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大事,便放下心来,忙恭敬道:“殿下如此勤勉,真是京幾百姓之福!”
“这是本王份内之事。”许王忽然意气风发:“你可听说徐河之战?去年唐河大捷,今年我军又在徐河大败辽军,杀敌数千,耶律休哥受伤北窜,缘边都巡检尹继伦真是英雄勇猛……”
宋军难得大胜,赵元僖讲起来滔滔不绝,小五儿听了也觉得精神振奋,心中又暗自想道:看来战术还是很重要,宋军也不是打不过辽军的,不由把研制热武器的念头放松了。
小五儿跟着赵元僖一路进了垂拱殿,只见赵光义坐在桌后,室内还坐了几个人,正在商议政事,两个人进去,行了礼,便坐到一侧。
赵光义对那几个大臣说道:“折中仓的事就按议定处理吧,王禹偁的御戎十策先缓行,各位再加斟酌。这就是讲算术的兰小五儿,你们也见见。”
众人称诺,将目光都转向小五儿。
小五儿又向众人行礼,发现只认得一个吕蒙正。
赵光义目光转向小五儿,含笑道:“兰小五儿,你做的不错,此物大可方便天下寒门学子。”说着一指墙边,原来那里放了一块黑板。
又拿起手边一物来说:“还有这种叶子戏,虽不免流于嬉戏,却实是有趣。”小五儿订做了扑克牌,让学生们玩一种叫做“24点”的游戏用来练心算,想不到也传到了宫里。
小五儿忙拱手道:“谢陛下夸奖。”
赵光义点点头,仔细打量小五儿两眼,问道:“原来你是个女子,如今诸事安定,可曾订亲了没有?”
见他提起这茬儿,小五儿忙上前谢罪:“谢陛下宽恕小五儿的欺瞒之罪,回禀陛下,民女还未曾订亲。”
赵光义向坐中大臣们说道:“诸位贤卿,谁家有年龄相当的子侄,记着替小五儿保个媒,小五儿,你这名字不好听啊,吾替你改一个,叫个什么好呢……”
小五儿想起二皇子和三皇子名字都已改过,心下暗道,一个皇上怎么热衷替人改名,千万别给我赐个保忠什么的名字……
忽听有人插嘴道:“陛下,不知兰姑娘择婿可有何标准,我等也好按图索骥,或是有了意中人,也未可知。”
赵光义听了便说:“是啊,陈团练说的有理,小五儿,你可有意中人了?”
无尘的影子一闪而过,偏偏是你的仇家,你哪里保得了媒?小五儿心中暗叹,忙向众人施礼:“蒙陛下和各位相公厚爱,小五儿还不想成亲,不敢有劳。”
“陛下,我看此女天生品性高洁,不如送到帝姬们身边,与帝姬相伴。”还是刚才那个陈团练在说话,小五儿听他夸赞自己,不由对他心生好感,多看了他两眼,只见他虽五旬年龄,生得眉目疏朗,留着三缕长髯,说话间满面笑容,十分亲切,让人感觉如沐春风。
小五儿心中暗道:“皇家子女大多骄奢任性,自己这种脾气,又不是那种会哄人高兴的,那些公主们万一有个把蛮不讲理的,不小心惹到了,只怕是吃不了要兜着走,哪如在民间逍遥自在。”
想到这里,忙委婉拒绝:“陛下,如今学馆里刚有点起色,民女也刚**一点方法,不如等算术之法形成体系了再做打算。”
吕蒙正忽然开口道:“陛下,吏部已安排不少官吏去学馆听讲去了,事涉朝堂,不可半途而废啊。”
赵光义点点头,没有说话。
陈团练又说:“陛下,臣有个不情之请,我看这兰姑娘蕙质兰心,双睛里蕴含天地间一股灵气,不如让为臣收她为徒,教她一起研制丹药,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成果……”
小五儿听陈团练夸得自己天上仅有地上绝无,暗想自己带着记忆转世,或许真的与众不同,此人真是有识英雄之巨眼也,正在飘飘然含笑听着陈团练说话,忽然感觉一道视线狠狠盯着自己,犹如实质,转头望去,许王正冷冷看着自己,微不可察地摇摇头。
小五儿如被当头沷了一盆冷水,顿时冷静下来,一刹时心中数个念头闪过,想起司马熙的话,暗暗拿定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急忙抬头向前看去,只见赵光义似乎被说动了,捻着颌下胡须陷入了沉思,片刻后,问道:“小五儿,你可愿拜陈团练为师?”
小五儿诚惶诚恐地答道:“陛下,说起来民女算是已有师傅,这算术之学是民女逃荒途中受人指点,虽未正式拜师,民女受益颇多,不敢忘恩。”
陈团练含笑说道:“既未拜师,那又有何妨?多拜几个师傅,多学几样本领,岂不更好?我将满身的本事都传给你,日后便是我门掌门之人。”
小五儿稍一犹豫,坐在吕蒙正旁边那紫袍老臣劝道:“兰小五儿,你就拜陈团练为师吧,出家做个道姑,日后倘能修炼成正果,岂不强于红尘中打滚儿?”
“出家?修成正果?”小五儿大吃一惊,忙向赵光义禀道:“陛下,民女不想出家。”
见赵光义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,小五儿鼓起勇气说道:“民女以为,道有道法,世有世理,上天既让民女生此繁华盛世,便要好好做一个入世之人,不负**,爱惜十丈软红,下享天伦之乐,上报国之大恩,才是上天仁厚之真意,如今家有父母未养,上有国恩未报,怎敢出家?”
陈团练轻笑一声说:“一个卑微的草民,还说什么报效国家。”
小五儿听了忍不住轻声嘀咕道:“位卑未敢忘忧国。”
吕蒙正道:“好一个‘位卑未敢忘忧国’,倘若人人都是这个想法,国家岂不强盛?”
陈团练道:“兰小五儿,倘若能炼出丹药来献给皇上,才是报国之道,岂不强过你这里空口说白话?”
小五儿见这人在皇上面前还如此咄咄逼人,不知他是什么来头,又见赵光义并不表态,许王等人也不说话,心内压力大增,内心挣扎一会儿,自己暗自鼓劲儿道:“既逃无可逃,便全力以赴。”
沉思片刻,小五儿说:“陈团练,我请教一下,即便如你所说,果有长寿成仙之丹药,但我又听闻皇上受命于天,都是天上星宿,那天限到时,自然回归天界仙位,何必还要服食凡人丹药?”
“这个,”陈团练怔了一下,终于恼羞成怒:“难道你敢说道术不存在吗?”
小五儿忙赔礼道:“陈团练息怒,民女不敢冒犯,儒、法、道、墨各有其长,我只是说或许道家只是出世之法,至少对于当今国事上不适用。”
“你妄议道法,我就与你比试一下,倘若你用所谓入世之法胜了我,我自然服输,倘若你胜不了我,何必徒逞口舌之利?”
“好,你们就比试一下”一直沉默着的赵光义突然笑着开口:“陈团练你出题目吧。”
陈团练道:“是,陛下。贫道有三个小法术,第一个叫作雪中献花,第二个是隔空移物,第三个是摄魂而舞。看你拿什么来比?”转过头轻蔑地看着小五儿道:“小小三个法术,你不入我门难如登天!”
许王忽然问道:“何时比试?”
陈团练笑道:“给她半月时间,考虑好了,随时可以来找我拜师!”
许王笑道:“小五儿输了拜到陈团练门下,陈团练要输了就不了了之吧。”
陈团练道:“我若输了?哈哈哈,我若输了便在马行街摆个流水席。”
紫袍老者接话道:“官员不入酒肆,在马行街摆流水席,恐怕会有御史弹劾,本官吃罪不起。听说陈团练广有钱财,京城里颇有几处房产庄子,小五儿的学馆狭窄,你若输了,就送小五儿一个庄子做学馆如何?”
陈团练向赵光义拱手道:“陛下若需要,臣情愿奉献。”又轻蔑地扫了小五儿一眼:“她么?只要她有本事来取!”
事已说定,众人告退。
目送陈团练远去的背影,小五儿脸色阴悒。
许王走到她身边说:“怕什么,看看你身后站的是谁?”小五儿回头看时,却是吕蒙正和那紫袍老者。
许王引见道:“这就是赵相公。”
原来是赵普,小五儿重新见了礼,此时她已明白许王的意思,自己身后站的是两个丞相一个储君,这么雄厚的力量还怕一个团练使吗?但是,又岂能输给一个团练使?
果然赵普说道:“需要什么你尽管提,争取必胜。”
吕蒙正笑着劝慰道:“小五儿,你是后进小辈,便是输了也不妨。”
正在这时,内侍突然追出来,说:“陛下命兰小五儿回去说话,余下诸人先回去。”
赵普等人对视一眼,向外走去。许王又道:“一会回去了去王府找我。”
小五儿应了一声跟着内侍往回走,心内忐忑。
赵光义正背着手在殿内走动,小五儿施礼道:“陛下。”
赵光义转过身来看着她,慢慢说道:“兰小五儿,你与二皇子和三皇子素日交好,倘若与谁有意,我可替你作主。”
小五儿听了大惊,忙跪下道:“小五儿乃乡野之人,怎敢心存妄念?小五儿当初独自在京中,朋友甚少,二位皇子颇有照应,小五儿只有感激尊敬之意,并无私情。二位皇子也只是体恤下情,恐怕在他们眼里,我并不是个女子……请皇上明察。”
想到万一进了宫,一辈子关在这个牢笼里,整日里和一群女人斗法,最后不知道怎么死的,小五儿心生恐惧,悲从中来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听到赵光义突然大笑起来,小五儿不禁抬起头来,惊惶地看着他。
赵光义笑道:“起来吧!你今天应对从容,我还以为你有所改变,你还是原来那个小五儿!皇宫中就那么可怕?”
他娘的,玩什么,吓死我了,小五儿边起身边心里嘀咕,无奈地实话实说:“山野之人进了宫,会被憋死……请皇上明察,民女所说的都是实话。”
“我知道,”赵光义摆摆手又问道:“兰小五儿,你能琢水精为千里目,炼菽豆之精华为油,以此手段,你确信那丹药是炼制不出来的吗?”
原来是想问这个,早说呀。小五儿说:“陛下,依民女之见,服食丹药对身体并无好处。我听说有种人叫药人,医生配制了新药,不知药效如何,便让药人试吃,死生自负。自古至今,未曾见有成丹的,制丹之术既不成熟,陛下服用丹药就如药人试药。”
“诸位大臣也是如此劝我……你向来独辟蹊径,做些旁人之不曾想不曾做之事,既然你也这么说,想必我是心存妄想了。”赵光义说着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来。
小五儿见了不敢接话。
赵光义沉思了一会儿,说:“你下去吧。”小五儿应了一声,退出了垂拱殿。
走在御街上,小五儿还在回想刚才的事,发愁如何与陈团练比试,感觉自己掉进了大坑,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,扭头一看,旁边一家茶馆开着窗户,吕蒙正正掀着帘子向自己招手。
小五儿上了楼,吕蒙正问道:“你如何得罪了陈团练?”
听了这话,小五儿纳闷道:“今天是头一次见面,以前未曾见过。”
吕蒙正说:“那他为何处处与你为难?”
“处处为难?”小五儿不解。
吕蒙正说:“他先是说话打扰皇上便未能给你赐名,后来又问你可有意中人,此话非常无礼,倘若你答对不好有失清誉,再后来又让你去帝姬们身边,本朝帝姬们带发修行的多,赵相公两个女儿也在修行,你若去了也只得跟着修行,后来又一心收你为徒不知何意。”
小五儿听得连连倒吸冷气,问道:“他是何人?在圣上面前也敢如此放肆。”
吕蒙正道:“他叫侯莫陈利用,是郑州团练使,原本是个走江湖的术士,被人推荐到圣上面前,后来替圣上治好了北伐时遗留的箭伤,深受圣上眷顾,现做着郑州团练使,这次就是圣上箭伤复反,召他来治疗的。”
“侯莫陈以好像听说过……原来是他在捣鬼!”小五儿猛然想起祖大少来,就是说的“侯莫陈大人”。怪不得在太湖县城一向老实,还道是自己冤枉了他,原来在这里等着呢。
侯莫陈利用家里,陈利用正在训话:“一个乡村丫头罢了,也值得你们大费周章。”
祖亦农道:“干爷爷,他们不光是骂我打我,还骂你老人家……”
祖员外说:“住口,不要说了,让你干爷爷徒添烦恼,干爹,农儿已报了你的名号,司马熙还设了套,让农儿签字画押,罚了五千钱,把那小子放跑了,这不是岂人太甚?明摆着是针对您老人家。”
陈利用道:“今天我本已给她设了套,只是赵普那老东西在场,他素与我不对,怕被他抓着把柄,吕蒙正一向不管闲事,今天也几次出口维护那丫头……”
“那怎么办?”祖亦农苦着脸:“她家那庄子里有几个赚钱的作坊,要是弄到咱们手里,我折了这条腿,也算扯平了。”
“放心好了,”陈利用道:“我已约了她斗法,她怎么也比试不过我,只要圣上同意让她跟着我研制丹药,有的是法子。”
